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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法的“甘平之味”
文|贺绍俊
贺绍俊
沈阳师范大学特聘教授,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,辽宁作协副主席。曾任文艺报社常务副总编辑、《小说选刊》主编。专业为中国现当代文学,主要从事当代小说研究和批评,以及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研究。主要著作有《文学的尊严》《建设性姿态下的精神重建》《重构宏大叙述》《当代文学新空间》《文学批评学》《中国当代文学图志》《铁凝评传》等。曾获鲁迅文学奖等奖项。
阿占的小说我读得不多,但她脱俗的文字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。后来也看过几篇有关她的评介,知道她在大学读的是艺术专业,她的职业身份应该是一名画家。我一直认为,像阿占这样具有艺术天分的人又迷上了文学创作,那一定是文坛的幸事,他们有可能给文学带来意想不到的东西。尽管我在读《墨池记》这篇小说前已经有了这么多的铺垫,但读完小说后仍让我感到格外的惊异。
小说标题《墨池记》就点明了这是一篇讲述与书法有关的故事。故事脉络很清晰,讲述了主人公李可真一生追求书法艺术的经历。少年时他被父亲关在屋子里写大字,远离了屋外那些调皮捣蛋的伙伴。父亲教他书法的基本知识,给他讲了无数书法家的故事,还带着他四处求教。后来找到了老先生松菴。松菴是一名民间中医,字写得端正。李可真便以松菴开的药方为帖继续习字,他在松菴所住的破败的小楼上不仅写字大有长进,而且也初识中医和中药。一次在松菴楼上发生的一场斗殴,让他从此失去了松菴的教诲。李可真到了十七岁该下乡了,他下乡时背着的箱子里还装着纸笔,父亲叮嘱他字一定不能丢。他在乡下劳动很艰苦,却坚持天天写大字。两年后回了城,他顶替父亲在批发站上班,因为会写字,他在单位系统里小有名气。有同事介绍他认识了老书法家庐老。庐老喜欢上了这个新弟子。他与庐老一起在工人文化馆开办了“职工书法短训班”。李可真的书法也日益长进,在首届全国书法大赛中拔得头筹。亲朋好友纷纷登门祝贺,父亲却淡淡一笑,写了“学无止境”四个字贴在案头墙上。
我用几百字将小说的故事讲完了,但我遗漏了很多最重要的东西,最重要的东西在故事之外。也就是说,阿占的用意并不在讲故事,她只是借一个故事的外壳,她真正的意图是要表达她对书法的理解、对文化的理解,以及对人性的理解。我阅读后的惊异首先便来自作者对于书法艺术的娴熟表达。小说中包含了太多的书法知识。但我并不觉得这是作者在卖弄知识,她以优美的散文语言将知识性内容嵌入到叙述之中,有效地起到了烘托人物精神形象的作用。比如这样的句子:“提、按、顿、收笔,父亲一遍遍示范着基本笔画。逆、折、回、转,父亲一遍遍敲打着书写要领。”既显示出父亲在书法艺术上的扎实基础,又衬托了少年在习字时的认真。又如以古代书法大家来暗示父亲的为人之高雅:“颜真卿和柳公权,父亲以为二人风神骨气居上,不唯书法如斯,人品犹然。至于赵孟頫,大约是做了元的降臣的缘故,字虽圆转遒丽,父亲却不太推崇。”小说的知识何止书法,作者竟由书法推演及京剧、中医,“京剧里藏着书法的魂儿”——这样的说法真是高妙的洞见!为此作者让小说的主人公李可真不仅书法高超,而且还沉迷于京剧、武术和中医,因为这些艺术都是相通的(不妨将武术和中医也看成不同的艺术形式)。说到京剧与书法的关系:“唱念通笔法,京剧的声腔、书法的运笔,都是一回事。用喉阻音似涨墨枯墨,行腔共鸣便是中锋走笔。”又如将颜真卿楷书庄严持重比拟为舞台上的铜锤花面姚期,将柳公权的矫捷与干练比拟为短打武生。至于中医,则强调“好中医先有好字,好字透着医者的恬淡和慈心”。我读到这样的文字,仿佛曾经的壁垒障碍顷刻间都被打通,竟让神思自由地穿行于不同艺术门类之间。这些文字、这些见解、这些感悟,就像五颜六色的鲜花,铺陈在小说的叙述之中,一路读下来,都是赏心悦目的愉悦。我以为这才是这篇小说最重要的东西。
从这些最重要的东西里面,再拎出来一个“甘草”,这是小说的魂儿。李可真在向松菴习字期间,也学会了辨识中草药的习性,他喜欢上了甘草,便以甘草为字。为何要以甘草为字?因为“甘草如和风细雨,能将自己的甘平之味慢慢渗入,润物细无声”。李可真很认真地向松菴汇报了自己学习中草药的体会:“黄连清苦,赤芍热情,白芍含蓄,甘草中庸”,“不论名贵或寻常,不论烈性子或暴脾气,即便像茱萸那样冷冷的性子,只要和甘草一起慢慢煎熬,都会变得温和平缓”。阿占如此强调甘草,其实就是在暗示读者,这篇小说要写的就是李可真在他一生追求书法艺术的过程中,是如何将甘草的甘平之味慢慢渗入自己的血脉之中,才终于成就为一名真正的书法家的。甘草的中庸就是儒家的中庸,要不,阿占不会在小说中说:“自古医儒不分。”什么是“中庸”?看看儒家祖师爷孔子老先生是怎么说的吧。《论语》曰:“中庸之为德也,其至矣乎。”这就是说,人的道德如果能够达到中庸,就是最高的道德。中庸源自孔子,后来经过历代思想家的完善,逐渐形成关于中庸之道的完备理论。中庸之道的主题思想,是教育人们自觉地进行自我修养、自我监督、自我教育、自我完善,培养一个人的理想人格,从而达到至善、至仁、至诚、至道、至德、至圣的理想境界。我以为,甘草这一意象,凝聚了阿占对中国文化传统精髓之领悟,她由此从书法、京剧、中医等所有的艺术中都读出了“中庸”。也就是说,中国人是把所有的艺术都作为了修身养性的手段,而书法尤甚。李可真在他八十耄耋之年便告诫年轻的弟子们:“写字者,写志也。”《墨池记》通篇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呀。
甘草的甘平之味也完全渗入阿占的文字里,于是她用一种温和平缓的叙述来表达自己至善的书法情怀。这也是令我感到惊异的缘由之一。
墨池记
”
阿占,本名王占筠,毕业于苏州大学艺术学院。出版《私聊》《乱房间》《青岛蓝调》三部曲、《一打风花雪月》等十部散文集。获得泰山文学奖等多个奖项。另有小说发表、转载于《中国作家》《小说选刊》《小说月报》《新华文摘》《芒种》《山东文学》等,入选“中国当代文学最新排行榜”、《中国年度短篇小说》《中国当代文学经典必读·短篇小说卷》《小说月报年精品集》等多个重要年选与排行榜。多次推出个人画展,并为多本畅销书插画。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供职于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。
1.不是尾声
冬天把人间剧场镇得哑口无言。枯枝、冷街、瘦云,万物清简,只有大风是满格的。在海边,大风夹杂着暗器或铁物,带来杀意深冷。还好,还好,下一个寒流到达之前,有那么三两日,风会停下,气温回升几度,过了正午,暖意渐显。
“多晒晒后背,通督脉的阳气,补命门火,散风寒。”
是日师父高兴,先讲了冬阳之补,又逐一叫出白术、鬼卿和山奈的名字,叫得三个壮年人也相跟着高兴。不像前几日,师父记不得名、认不得人,可把他们沮丧坏了。
冬阳补而不燥,艾条温熏一般,不多时,背上开始酥麻,板结的腰肩也松软开来。随着身体坚冰的融化,气血寸寸充盈,正是触发积滞点的好时候,拍一拍,打一打,散寒化瘀,扶正祛邪。
师父身体微倾,白术上前拍打其后背。许是下手谨慎,欠了力道,师父不满,闭着眼嗔怪,用力些,再用力些。鬼卿和山奈,笑在一旁,怕师父经不起你的飘雪穿云掌不成?
既然师父高兴,何不再凑凑兴致?鬼卿做懵懂状,师父,为什么晒了这么久不觉刺眼,反倒神清目明啊?师父答,太阳之力补足了睛明穴的阳气。山奈做懵懂状,师父,为什么晒过之后晚上睡觉双脚不冷啊?师父答,太阳之力补足了膀胱经的能量。
三人更加高兴起来。
白术发长齐肩,鬼卿胡子连腮,山奈两鬓铲青。三人皆行头不俗,场面也自成。再看他们的师父,一身皂,发如白雪,眼含精光,面上褶皱徐缓,坐在轮椅上,一把拐杖抚于身前,细看是一支九节长箫。
明眼人或许会懂,这箫是紫竹的,取四年半老节,细密紧实。师父以前说过,三年以下的太嫩,过了五年已逐渐衰老,无法打磨出理想的内径。至于九节为贵,是因为一定长度之内,节越多,竹越是接近根部。接近根部的竹,密度大,两端管径差也大,利于共鸣。
跟随得久了,三人已摸透师父的喜好脾性。师父慕竹,却不喜竹笛,嫌它太闹、太急。相比之下,箫的愁绪恰到好处。师父腰椎不好,连带着左腿乏力,医生让拄拐,师父就弄来一支与拐杖比长的箫,自我揶揄,吹拐人。
吹也只吹一曲《鹧鸪飞》。师父说了,多吹露怯,惹行家笑话。其实,民乐团的首席听过师父的箫声,赞其弱音处口锋精细,高昂处铁马秋风,舒美与遒厉,都有了。师父不信。对于好听的话,师父一向持几分犹疑。旁人的善意可以领,自己的样子,自己最知道。
又一日。仍是正午。海面上升起某种银亮。山奈帮师父捶肩,还想继续让师父高兴。师父说过,风平浪止乃正,微起波澜如行,狂风巨浪似草。今天的海,有正书之气啊。
我说过吗?师父眼睛半闭,爱搭不理的。
师父还说过,唱念通笔法,京剧的声腔、书法的运笔,都是一回事。用喉阻音似涨墨枯墨,行腔共鸣便是中锋走笔。鬼卿也想让师父高兴。
我说过吗?师父眼睛半闭,不耐烦起来。
师父,我都记得真真儿的,京剧讲程式,书法讲法度,书法的神韵在于元气淋漓而绵绵不绝,京剧的神韵在于……
打住,打住!师父的闷吼惊起几只鸥鸟。鬼卿,少些虚晃吧,人品书品要中正,不潜心,不临池,不酌理,只追名慕利,会很难看。喝上酒,持拖把状毛笔,以桶盛墨,又杀又砍,好不气派,还净收漂亮的女弟子……体统何在啊!
怎敢怎敢……鬼卿连说六个怎敢,脸已涨成绛紫。忤逆书法的事绝不敢做,至于女弟子,我最后娶了她,您证的婚啊,师父。
我怎会给你等不周之人证婚?师父怒着,鬼卿只好退下。白术和山奈在旁示意,消停吧鬼卿,浪子是回了头,风流债总归没还完,还委屈个甚?
再一日。还是正午的大海边。师父罩了顶藏青色八角帽。立春已过,南风从海上吹往陆地,湿冷反倒重了几分。北风才会吹开云层,南风只带来雾气,阳光像蒙了一层灰。不远处,鸥鸟的鸣叫升了起来,清影翛然。师父忽地开口,鸥将在仲春产卵。
三人惊喜不已,急切地俯下身,凑到近前。再看,师父已经睡着。
总有一年了,师父的脾气越来越坏,怒起来如火车头,直喷浓烟。
三人起初不信,师父乃岁月包浆之人,温润通达,不激不厉,怎么摔一跤就变了呢?暴躁发作之后,时发谵妄,认不得人,记不得事,三人找来本市最好的医生会诊,都说病得离奇。
一年前,师父气色尚好。瘦归瘦,风骨不倒。腰腿都是老毛病了,凭一支九节长箫,照旧行得急,不拖沓,一步是一步,或三步并两步。弟子们个个叹服,八十耄耋,仍能写蝇头小楷,体力、心力、功力、神力,一样也不缺,更不消说鼎盛时,大开大合入境,笔法纵横奇崛。
除了书法,师父还有两样沉迷之事——京剧和武术,对中医也略通三四。师父常跟弟子们说,世间事物,同类者有许多相异之处,异类者亦有许多相同之处。以书体流派作比,颜真卿楷书庄严持重,宛如舞台上的铜锤花面姚期。《三岔口》任堂惠、《十字坡》武松,这类短打武生,又会让人想到柳公权的矫捷与干练。
师父没有子嗣,师母也走得早,弟子们个个孝顺有加,再是虚名浪高,到了师父面前都得收声做事。师父最在意人品,张狂不得,谄媚不得,诡诈更不得——没有人品,何来书品?
师父过了八十,白术、鬼卿和山奈,每天早晚轮番来探,有时单个,有时约同,备好时令吃食,不聊世间纷乱,只听戏看碑帖。师父不喜大鱼大肉,三人只好跟着一起吃菜馄饨、混汤面、南瓜粥、糖醋蒜,吃着吃着,也离不开这口了。师父哪天头疼脑热,三人其中的一个必会住下,陪着过夜,侍候左右,才能心安。
去年惊蛰日,师父依旧早起,给房前的二分地松了土,翻了新。又站在那棵梅树下,沉肩坠肘,含胸拔背,上下相随地兜转了几轮,微汗渐出。若再往前二十年,是可以打一套内家拳的,师父笑着摇摇头,似已服老。就在一转身准备回屋喝杯茶的当口——也许转急了,也许脚下不平,突然就摔倒了。
师父从未住过院,这是第一次。花篮堆满整个病房。师父乏力说话,只在看到心爱的弟子时,眼里会划过流星一样的灼光,外人根本不会发现,除了白术、鬼卿和山奈。师徒原本就是心意相通的,朝夕请益,不言之教,如父如子几十载。
不久便出了院。那一跤,不用说轻微骨折,连扭伤也没发生。各项指标稳定,几乎查不出什么差错。出院后,第一个月尚好,第二个月有点不对劲,到了第三个月,师父脾气大变,变得暴躁、健忘,再过半年,看见白术、鬼卿和山奈,偶尔会问你们是谁?三人听了,脸色瞬间惨白。
师父一生勤于墨耕,家里除了碑帖善本,老毛笔、老砚台,就是创作的立轴、中堂、横幅、长卷、对联、扇面、斗方,历来追随收藏者众,有传言价值连城。师父偏羞于出手,总觉得不够好,流传得越多,越难为情。师父说,废纸一堆,博物馆肯收,已是最好的去处。
师父让三人去博物馆接洽。三人问,师父真的想好了?
你们的,小辈的,留念几件便好,多了无益,捐出去吧。
三人想给师父出传记。书学生涯八十余年,师父诸体兼擅,小楷的古雅、行书的流丽,都达到了极高境界。山奈说,师父在书法教育方面也成就斐然,培养了众多精英书家。鬼卿说,师父案牍劳作,念兹在兹的艺术本心更像一面镜子,让我辈时时自照,以正衣冠。
打住,打住!师父又发病了,几日暴怒,三人只能作罢。
三人还是不死心,等师父缓和下来,开始说服出版《隶草诀歌》。师父早年的手稿驳杂,装订也粗疏,愈显学问不易,独创诀歌每每相赠晚辈,功德足以流泽书法史册。
这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啊,师父。这回您得听我们的。
师父不置可否。
师父越不认得,三人越是守在师父身边,从早到晚。后来,干脆在师父的厅堂里又添一张大案,既可守着,又能写大字,就像少年时候。
除了陪师父去海边晒太阳,也陪师父听戏。三人原本无此爱好,直到师父说京剧里藏着书法的魂儿,三人才留了心,竖起耳朵。如此数年下来,也能听出个文生的褶子、武将的开氅、谋士的戏装。白术索性买来全套的京剧名段唱碟,在师父家里咿咿呀呀地响。西皮紧,紧在欢快或坚毅;二黄缓,缓在浑厚和沉郁。
下了一场春雪,又是惊蛰。师父的状态时好时坏,好三日,坏五日,再好一日,坏两日。一个月下来,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里,是那个好端端的师父。三人紧着整理手稿诀歌,甚至做起了口述实录之类的事情。三人自认为最明白师父,包括师父的家学、成长史和艺术观念,只可惜从未留下什么音像资料。师父一向不肯,不配合——现在,若知道弟子在录音,师父还会不肯。白术行事谨慎,将录音笔藏在离师父最近的地方。山奈、鬼卿的任务是引出话题,尽可能地自然而然,聊家常一般,让师父在不知觉间重提往事。
师父,听说您父亲是个大家,看墙上那些照片,您和他一个模样。
师父,说说您的师父吧。一个藏家有他写的牌匾,弟子见过,那真叫面目大方。
师父若好端端的,便会说,家父并非成名成家,旧时是个账房先生,楷书过硬,如此而已——师父每每这样提及,淡而化之。至于师父的师父,自幼受教于前清秀才,研读四书五经。二十世纪四十年代,由内地辗转半岛,初落脚时,曾以书法、篆刻润例收入为生,不凡的书法气度和鲜明的自家面目,很快在青岛港打开了局面。
师父,北屋挂着方帖,字字出奇,落款是“松菴”。松菴像个居士的名字。师父,东屋还有一幅松菴写的辛弃疾的《满庭芳·静夜思》。
“云母屏开,珍珠帘闭,防风吹散沉香。离情抑郁,金缕织硫黄,柏影桂枝交映,从容起,弄水银塘堂。连翘首,掠过半夏,凉透薄荷裳。”山奈读了一半,被鬼卿抢了过去,“一钩藤上月,寻常山夜,梦宿沙场。早已轻粉黛,独活空房。欲续断弦未得,乌头白,最苦参商。当归也,茱萸熟,地老菊花黄。”
松菴并非居士,乃一介中医,远近闻名,至少在我小时候是这样的。十六岁那年,松菴告诉我,辛公用药名连缀成诗,足足用了二十五味。
已经太久了,很多事、很多人我都忘了,不过,这首词里的中药我记得妥妥的,云母、珍珠、沉香、硫黄、桂枝、连翘、半夏、薄荷、钩藤、常山、独活、乌头、苦参、当归、茱萸、熟地、菊花……你们看,都在词里藏着呢。
三人连连称奇。除了一首奇妙的词,还有松菴的字,写成这样,胜过一代书家。
师父说,不奇怪。悬壶济世,化心迹于纸上,修成了那种独有的书卷气,最后是书如其人。
松菴可有后?不知谁问的,师父陡然沉默下去。
三人大气不敢出了。时间的声音覆盖下来,那是一大段的静,却带着巨量轰鸣。山奈起身泡了新茶,这才有了茶叶舒展的声音。白术、鬼卿也回过神来,听见几句西皮散板,“到此来还恍惚衣香人影,一霎时禁不住神思昏腾”,其实那张唱碟一直没有停。
师父沉默良久,方才开口:很多事,说不清楚。师父看看三个弟子,还是讲了起来。
…选读完…
责任编辑:贾京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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