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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芍药妖娆殿春风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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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雍容华贵的牡丹华丽落幕,风姿绰约的芍药迎着最后一缕春风,绚丽开放了。盛开的芍药,姿色艳丽,芳香袭人,向世人展示她丝毫不逊于牡丹的富丽堂皇。

牡丹和芍药,每每并称为花王与花相。宋代陆佃在《埤雅》中说:“今群芳中牡丹品评第一,芍药第二,故世谓牡丹为花王,芍药为花相。”方回有诗曰:“可止中郎虎贲似,正堪花相相花王。”汉末才女蔡文姬父亲蔡邕曾为中郎将,当时有一位虎贲(勇士)长相与蔡邕相似,后人就用中郎虎贲形容两人面貌相似。确实,芍药与牡丹,其花俱是硕大而艳丽,其味皆芬芳且浓郁,然而,世人却多称颂牡丹,认其为国色天香,而贬低芍药,如宋刘禹锡赏牡丹诗:“庭前芍药妖无格,池上芙蕖净少情。唯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京城。”在牡丹面前,连芍药与莲花都失去了骨骼情韵。

其实,牡丹的栽培史在芍药面前,竟是小巫见大巫了。两千五百多年前的一部诗歌总集《诗经》中,就有歌咏芍药的诗句:“维士与女,伊其相谑,赠之以芍药。”春日里,青年男女们已经用绰约多姿的芍药来表达爱慕之意了。由此,芍药也成了传统的爱情之花。牡丹呢?犹是籍籍无名,盗用了芍药的名号,称为木芍药。并且古人干脆就将牡丹归入芍药一类,直到秦汉之时,始从芍药中分出,称为木芍药。晋人崔豹《古今注》云:“芍药有两种,有草芍药、木芍药。木者花大而色深,俗呼为牡丹。”南宋郑樵所撰《通志略》谓:“芍药著于三代之际,风雅所流咏也。今人贵牡丹而贱芍药,不知牡丹初无名,依芍药得名,故其初曰木芍药。”所谓三代,是指夏商周。由此,芍药是我国最古老的传统名花之一。

芍药是毛茛科芍药属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,而牡丹为同科同属的木本植物。芍药又称将离、绰约、婪尾春、留夷、没骨花。现今芍药广泛栽培于城市公园,或是乡村农家庭院,较牡丹易栽培并多见。早春时节,芍药的紫红色新芽钻出地面,基部常有鳞片状叶,“茎上三枝五叶,似牡丹而狭长,高一二尺。夏开花,有红白紫数种。子似牡丹而小。”(《图经》)。芍药花开艳丽,可持续七八日,其花型如冠、如碗、如盘、如绣球,不一而足。花色亦丰富多彩,常见有白、粉、红等,以黄紫色和淡绿色为珍。其花蕊为针状彩瓣,内瓣外瓣色彩各异,更显魅力无穷。其名芍药,据李时珍:“芍药犹婥约也。婥约美好貌,此草花容婥约,故以为名。”

关于芍药的取名,还有一个传说,某年人间瘟疫,花神为救世人,盗了王母仙丹撒下人间。这些仙丹降落人间后,一些变成木本的牡丹,另一些变成草本的芍药。人们煮芍药为药羹,以勺食之,治疗瘟疫,故称勺药。《神农本草经》最早将芍药列入草药:芍药味苦,主邪气,腹痛,除血痹,破坚积,寒热疝瘕,止痛,利小便,益气。芍药药用又有白芍赤芍之别。南朝陶弘景以为,红花芍药与白花芍药,其根的药性大不相同。孙思邈《千金要方》记载,“凡茯苓、芍药,补药须白者,泻药须赤者”。但南宋沈作喆认为,白芍赤芍并非白花红花之别,而是芍药根炮制之不同。“花过之后,每旦迟明而起,斸土取根,洗濯而后暴之,时也。遇天晴,日色猛烈,抵暮中边皆燥,断而视之,雪如也。倘遇阴云,表里滋润,信宿然后干,色正赤,无疑矣。盖得至阳之气,则色白而善补,医家用之生血止同。其受阳气不全者,则色赤而善泻。”但李时珍却坚持赤芍白芍以花色而别:“昔人言洛阳牡丹,扬州芍药甲天下。今药中所用亦多取扬州者。十月生芽,至春乃长,三月开花,其品凡三十馀种,有千叶、单叶、楼子之异,入药宜单叶之根。气味全厚,根之赤白随花之色也。”现代药理学研究,芍药有明显的镇痛解痉作用,并能增强细胞与体液免疫。还能保肝与解毒,又有扩张血管、抗血栓及抗肿瘤作用,实在无愧于芍药的名字。

芍药栽培,古代以扬州为盛。但隋唐之时,京师牡丹兴起。宋刘攽作《芍药谱》,对唐时京师重牡丹而轻芍药做过这样的解释:“芍药始开时,可留七八日,自广陵南至姑苏,北入射阳,东至通州海上,西止滁、和州数百里间,人人厌观矣。广陵至京师,千五百里,骏马疾走,可六七日至也。上不以耳目之玩勤远人,而富商大贾逐利,纤啬不顾,又无好事有力者招致之,故芍药不得至京师,而洛阳牡丹独擅其名。”宋王禹偁《芍药诗并序》说:“芍药之义,见之郑诗。白花之中其名最古。谢公《直中书省》诗云:红药当阶翻,自后词臣引为故事。白少傅知制诰有草词,毕咏芍药诗,词采甚为赅备。然自天后以来,牡丹始盛,而芍药之艳衰矣。”这里提到的天后,当然指武则天,有人就附会了武则天贬牡丹的传说,说以此牡丹蔑视权贵而受到人们的崇敬与喜爱。实际上武则天贬牡丹的传说处见于明代小说《镜花缘》。王禹偁在诗序中提到的天后,仅仅是一个时间点。这期间,牡丹因为既可播种繁殖,又能扦插繁殖,容易培育新品,岁岁变更日新,但芍药以种子繁殖,能保持品种特性,较少新品出现。《通志略》载:“牡丹晚出,唐始有闻,贵游竞趋,遂使芍药为落谱衰宗云。”即便是这样,芍药仍广为栽植,其品种也有许多,刘攽的《芍药谱》便记载了三十多种,单看品名,就可以想象出芍药花的多姿与香艳:冠群芳、醉西施、宝妆成、晓妆新、叠香英、积娇红、掬香琼、妒鹅黄……

所以,至唐后期,人们对于芍药越来越喜欢了。韩愈、柳宗元两位文学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喜欢芍药。韩愈诗《芍药》:浩态狂香昔未逢,红灯烁烁绿盘笼。觉来独对情惊恐,身在仙宫第几重。老夫子见到绰约多姿的芍药,竟是激动得失态,如临仙宫。柳宗元《戏题阶前芍药》:凡卉与时谢,妍华丽兹晨。欹红醉浓露,窈窕留馀春。孤赏白日暮,暄风动摇频。夜窗蔼芳气,幽卧知相亲。愿致溱洧赠,悠悠南国人。在这个春日的早晨,诗人见到了阶前散发着浓郁香氛的红芍药,不由得想起了那首《郑风溱洧》。晚唐诗人王贞白干脆说,芍药承春宠,何曾羡牡丹?

宋代的扬州,芍药之繁盛达到了顶峰。刘攽说:“天下名花,洛阳牡丹,广陵芍药为相伴侔埒。…”故苏东坡说扬州芍药为天下冠。以此,芍药又称“扬花”。宋时扬州城有朱氏园,栽培芍药五六万株,而禅智寺前有园,专设芍药厅,聚一州绝品于其中。《东坡志林》谓:“扬州芍药为天下冠。蔡繁卿(京)为守,始作万花会,用花十余万支。”扬州芍药,佳者不输牡丹姚黄魏紫。所以太守蔡京效洛阳而作万花会。他让衙吏到处采集芍药花,精选千万朵佳者做成花墙,屋宇的梁、栋、柱、拱悉以竹筒贮水插花悬挂,举目皆花,四处闻香,并邀富商巨贾宴集赏玩。晁补之词《望海潮》記其盛况:“年年高会维扬,看家誇绝艳,人诧奇芳。结萼当屏,联葩就幄,红遮绿绕华堂。花面映交相,更秉蕳观洧,幽意难忘。罢酒风亭,梦魂惊恐在仙乡。”其后延为风俗,劳民伤财。嘉祐七年,苏东坡为扬州知府,正是芍药盛开时节。苏东坡问民疾苦,民众皆言万花会之害。苏东坡遂罢除花会,民众鼓舞欣悦。苏东坡虽取缔了万花会,然而内心里是极喜爱芍药的,他为芍药留下了许多诗词。“扬州近日红千叶,自是风流时世妆”,是写芍药盛开时的丰硕艳丽,自有领袖群芳之风流。“红玉半开菩萨面,丹砂浓点柳枝唇”,写芍药初放时的美艳与端庄。

“千叶扬州种,春深霸众芳”。刘攽所作《芍药谱》载芍药名品三十二种,其中胭脂点玉、铁线紫、紫金冠、白云楼台、观音面、虎皮交辉、金玉交辉、金带围,为扬州八大名贵芍药品种。

文人们爱芍药,留下了千古佳话。沈括所著《梦溪笔谈·补笔谈》载:“韩魏公(韩琦)庆历中,以资政殿学士帅淮南(扬州太守),一日后园中有芍药,一干分四岐,岐各一花,上下红,中间黄蕊间之。当时扬州芍药未有此一品,今谓之金缠腰(金带围)是也。公异之,开一会,欲招四客以赏之,以应四花之瑞,时王岐公(王珪)为大理评事通判,王荆公(王安石)为大理评事佥判,皆召之。尚少一客,……有陈秀公(陈升之)时为大理寺丞,遂命同会,至中筵,剪四花,四客各簪一枝,甚为盛集。后三十年,四人皆为宰相。”这就是四相簪花的故事。

据有人统计,《全唐诗》中出现芍药意象九十七次,《全宋词》中出现芍药一百零五次,而《全宋诗》中为四百九十九次。诗人们欣赏、歌颂芍药,为之倾情,为之伤神,为之吟诗颂词歌赋,可谓佳句绮丽。如宋人张?写芍药之娇媚:“青春爱谢日迟迟,正是群芳扫迹时。浓露有情融睡脸,暄风无力困丰肌。苦将蕊气相牵引,若对华灯不自持。应似西江明夜火,馆娃宫里醉西施。”秦观写芍药之妩媚慵懒:“一夕轻雷落万丝,霁光浮瓦碧参差。有情芍药含春泪,无力蔷薇卧晓枝。”

然而到了南宋,金兵南下洗劫扬州,城破人亡,芍药大概也无往日之盛景。姜夔过扬州时,有词曰:“念桥边红药,年年知为谁生。”明清时代,扬州芍药规模虽不如宋时,但园林仍盛,各园中仍广植芍药,并且培育出了罕见的黑芍药(花色深紫近黑)。作为明清京师,北京从扬州引种栽培芍药,规模亦不小。据《析津日记》载,明代北京丰台,芍药连畦接畛,花时担到市上卖的,每日多达万余茎。而清代《帝京岁时记盛》中,有丰台芍药甲天下之称。

《红楼梦》六十二回中,贾宝玉生日,大观园女儿们划拳行令,饮酒取乐,红飞翠舞,好不热闹。史湘云多饮了几杯,图个凉快,在山后一青板石凳上,枕了用鲛帕包着的芍药花瓣,香梦沉酣过去。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,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,手中扇子掉在地下,也半被落花埋了,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。妖娆的芍药花更衬托出了史湘云的娇憨之美。

“红红白白定谁先,嫋嫋娉娉各自妍。最是倚栏娇分外,却缘经雨意醒然。晚春早夏浑无伴,暖艳暗香政可怜。好为花王作花相,不应只遣侍甘泉。”牡丹虽是后来居上,雍容华贵动京城,芍药呢,不争不怨,甘作花相,富丽堂皇益娇姸。正如孔尚任所说:“一枝芍药上精神,斜倚雕栏比太真。料得也能倾国笑,有红点处是樱唇。”芍药之盛开,更比牡丹热闹非凡。一个上字,自有不甘落后的精神。南宋后牡丹盛事归于曹州,芍药相伴相随。于今,菏泽不但以牡丹闻于世,更有菏泽芍药甲天下之美称。

宋王禹偁《芍药诗》:“牡丹落尽正凄凉,红药开时醉一场。”在这暮春时节,绚烂的春花纷纷谢幕,芍药妖娆妩媚地开放了,花瓣层层叠叠,舞动着煦暖的和风,摇曳着婆娑的风姿,婷婷婀娜,富丽堂皇,为这花事清冷的季节增添了些许烂漫。邵雍《芍药诗》云:“一声啼鴂画楼东,魏紫姚黄扫地空。多谢花工怜寂寞,尚留芍药殿春风。”以此,芍药也得到了世人更多的称颂与珍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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