杏林老兵
作者李成芳
腹罨疗法
又是暑夏的黄昏。蛙声远呱，蛐蛐近鸣。
宸宇军在守德叔家的院子里用碾子细细碾药材。云守德在一旁熬药膏，云守德弄着一个洗脸盆放在火炉上，看着水分一点点的熬着，还必须观察汤药不能糊了，糊了就浪费了药材和功夫。大热天挨着一个大火炉子，他的汗水滴滴答答。
宸宇军看着师傅热的厉害，他就过去想要帮忙。云守德摆摆手说：“今天这个药膏是在试着做，你先不要动手，我看看是什么情况。”
就在外面纳凉的人们笑语喧哗中，从路南骑马赶来一个急匆匆的人。来人下马后就问人们云大夫在不在？
有人就站起来朝云守德的院子喊：“云大夫，有人找你。”
来人没进院子，他就站在街门口焦急地喊，“云大夫，不好了，我家女人难产。”
外面的人听了就说：“云大夫是看病的，他不接生，你们应该去找接生婆呀！”
云守德听了来人的话大声问：“那孩子生下了吗？”
来人说：“是找接生婆了，孩子也生下来了，可是我女人大出血止不住，接生婆吓跑了。云大夫，求求你，你快过去看看吧!”
云守德听了就对宸宇军说：“你快去拿医药包，还有止血针和止血药。”
又对屋子里喊：“乌兰格格，你看好汤药千万不要熬糊了，等熬到药汁剩半碗后端下来。”
他们急匆匆到了产妇家。天已经全黑了。
宸宇军开始在屋外有点犹豫，因为他是一个小伙子，还在考虑进不进去。这时师傅在里面喊：“宇军你磨蹭啥，赶紧进来给她打止血针！”
宸宇军听了就迅速走了进去。产妇躺在土炕上，肚子上只盖了一件上衣，下身铺的草木灰有的已经染红了。脸色白的像纸，眼睛也不睁，看上去已经气息奄奄了。
云守德给她把把脉后，对宸宇军说，“你也摸摸脉。”
宸宇军摸摸女人的脉象低声对师傅说：“脉象已经虚的快摸不着了。”
云守德看看情形，对男主人说：“你家女人情况不太好，我怕是看不了了。医院怕是路长，没等去了就怕不行了。我也对产后大出血没有什么好的办法。”
男人一听悲痛地哀求着说：“云大夫，你就死马当活马医治吧，都说你医术高明，你就救救她吧！”
云守德定定地看着产妇，他思索了一会儿，才慢慢开口：“咱们丑话说在前，你要愿意的话我就试试治着，治不好你别怪我。”
男人立刻说：“不怪你，不怪你。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怪你。”
云守德让家人把接生婆再叫来，又示意宸宇军取止血针加倍注射，又服下云南白药。
接生婆来了，云守德告诉接生婆给产妇按摩腹部以减少出血。
过了不到半个时辰，产妇越发四肢发冷，已进入昏迷状态。血还是没有止住。接生婆一脸紧张地说：“啊呀，云大夫，我怕是弄不了了，这样的情况我以前见过，只有等……死。”接生婆也不愿意说那个死字，她捂了嘴低声说道。
产妇的母亲看着接生婆的表情就止不住哭声，她上前摸着女儿的脸宸大声喊着：“二女子，你醒醒，你可不能丢下妈呀，这让我怎么活呀！”
云守德看着奄奄一息的产妇，突然喃喃了一句：“有一个法子还能试试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。”
那个产妇男人听了就像在海里抓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，他盯着云守德问：“云大夫，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就试试，你说是什么办法？”
“这个不好解决也不一定有效。”
“什么法子你说，我们看能不能行？”产妇的父亲迫切的问。
“是需要杀一头牛，把病人放牛肚子里，这不切实际，我只是想起有这么个法子，这还是很久以前的老法子。”
产妇丈夫听了抱着头坐在地上喃喃地说：“牛是生产队的，得队长同意了，这大半夜的，牛也没有，人也睡了，这怎么可能呢？”
产妇父亲听了这话，他跺跺脚吼道：“我去找队长试试，生产队那头大黄牛还我给看好的，要不是我，牛早就病死了。”
老人说完就急忙出门走了。大约七八分钟后，就听外面喊：“云大夫，我把牛牵来了，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。”
云守德告诉他把牛拉进堂屋，杀了牛以后把内脏掏出来。几个人一起蒙住牛的眼睛和头，杀了牛掏出内脏。云守德让他们把产妇放在牛肚子里，只留头胸在外面。半个时辰后，产妇脸上渐渐有了血色，眼睛也睁了开来。
产妇的母亲一看女儿醒了，她高兴地连哭带笑地说：“哎呀，我的天神爷呀，你可睁开眼了，云大夫，你就是神医转世呀！”
云守德长吁了一口气，一直严肃的面容略微松动了一些，就嘱咐产妇男人把牛血煮熟后给产妇服用。同时给产妇下了药方，他念药名让宸宇军写，是一些用于养血清热止血固脱的药，像当归、炒白芍、生牡蛎、生龙骨、芥穗炭、阿胶等配伍成方。
宸宇军开完药以后，看到产妇病情趋于平稳，他紧张的心才落了下来，一下感觉有点腿软，靠在墙角蹲了下来睡着了。
天大亮的时候，宸宇军被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吵醒了，原来昨天晚上产妇父亲杀牛没有告诉村里的生产队队长，队长知道后来了要把抓产妇父亲去公社，说他破坏集体财产。
云守德就说：“你们要抓就抓我吧，是我出主意杀牛救人的。”
生产队队长听他这样说，面有不悦：“云大夫，你这样做，就是为难我，既然这么说了，那就连你一块带走，你们一起去和公社领导交代吧！”
产妇的男人听云大夫和队长这样说就急了：“凭什么呀，牛是我们家杀的，要杀要剐我来担当。”
后来老人，就是产妇的父亲他一脸平静地对队长说：“你这也太不讲理了，牛是我拉出杀的，和云大夫有什么关系？你们定我偷牛罪也好，破坏集体财产也好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。我死了也愿意，救活了女儿，我值当，就让我跟你们走。”
产妇男人就喊：“他姥爷，我去吧，你身体不好，万一有个啥怎么办？”
老人对女婿瞪眼道：“你逞什么能，我女儿和刚出生的小外甥还得你照顾哩，牛就是我牵的，”说着他抖了抖手里的绳子，“你们看，捉贼捉赃，牛缰绳还在我手里了，我这就去给公社送证据去。牛肉我们一下也没动，都交给生产队。”
队长听他这么说没有话了，只好说：“那好，你现在跟我走，死牛让喂牛的饲养员马上送到生产队去。”
两人在回村的路上，云守德一脸的阴郁。后来才慢慢开口说了话：“宇军，你一定很奇怪我这种救命法。你没有听说过吧？”
宸宇军摇摇头。
云守德说：“你小子想知道吗？”
宸宇军点点头。
“好吧，我告诉你，这个疗法就是蒙医学中的腹罨疗法，是把我养大的那个喇嘛师父教给我的。虽然看起来非常奇怪，但确实是有奇效，其原理现在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，这还是《元史》里记载的，成吉思汗打仗时用的治法。每次他的部下中了箭伤血流不止，就命人杀牛后把内脏取出，把受伤的将士放进牛肚止血。有人说是因为伤口与牛血接触，能快速凝血。也有人认为把人放入牛腹中能保持人的正常体温，快速恢复。我昨天也是没辙了说了一句，没想到那个老人救女心切，冒险出手了。”云守德边走边给宸宇军讲，“唉，只怕破坏集体财产是大罪，是要坐几年牢了。”
一阵沉默后，云守德又说：“医院都给不能顺产的产妇实行剖腹产，这样胎儿母亲都安全。可惜咱们农村还缺医少药，设备也没有，宇军啊，我也只能看个慢性病常见病什么的。医院现在都是手术和照影。你如果喜欢这一行，以后有机会还医院去学习去，我的水平也就这么高了。”
兮子凤凰李成芳
